雪花纷纷扬扬,大地银装素裹。雪花如柳絮,似芦花,轻盈地落在四合院内,这里住着两位老人——张老夫妇,张老今年六十九,老伴儿黄姐六十八。他们的两个儿子都在上海工作。逢年过节,孩子们会来探望他们。
两位老人的身体每况愈下,张老是心脏病,黄姐是高血压。一天早上,黄姐接到K市集邮协会老冯的一个电话,顿时心惊肉跳起来。原来,张老的邮集中有一枚纪94《梅兰芳舞台艺术》小型张被盗了!黄姐对老伴非常了解,这邮票没了,还不要了他的命!看着张老一大早就在书桌前看报,她理了下慌乱的心绪,盘算着怎样拐弯抹角地把事实告诉他。
“老伴儿,有心事啊?”张老看出黄姐满脸的不安。“孩子打来的吧,咋了?不会又差啥装修款,开口来要钱吧!”“哦哦哦,没事。我老姐妹打来,说下雪了,天太冷了,晚上取消广场舞了。”“那是个小事,看把你整得没个魂儿。”张老看着她又说道:“其实你们每天那个高音喇叭一响,群魔乱舞的,附近居民挺有意见的,这是扰民啊!”“咱还不是图个热闹,你也不说你自己,每逢集邮协会开啥会议,搞啥活动,你都是风雨无阻地拄着拐杖也都要赶去。”“我也是图热闹,咱这邮协可好,老年人一到那,就一家子似的,品茶论邮,方寸遨游,精神世界可丰富啦。”张老顿时满脸的陶醉。
“丰富,你这是中毒太深!”说到这句话,黄姐就想起这“邮”迷心窍的老伴。远的不说,谈恋爱那阵子,他的书信都是贴着特别含义的邮票,纸短情长,想必自己也是被他的甜言蜜语给灌晕了。不解风情的他,难得有节假日,他就着魔似的跑邮电局。渐渐地,黄姐也习惯成自然。记得有一次,张老花了大半年的工资(其实是私房钱),买下那枚“梅兰芳”小型张,图片不就是个“贵妃醉酒”吗?还比不上《庐山之恋》挂历漂亮呢!他就不考虑孩子和家了!当时黄姐整整半个月让他冷炕头。想到这里,她就觉得当初自己很不对。老伴好这口,但人挺好,不抽烟不喝酒,也挺顾家,就是抠门点。“老张同志,今天很特别,我就想跟你说个事儿,你得先做好心理准备,就是那‘梅兰芳’小型张……”黄姐吞吞吐吐,她还是有很大的顾虑,怕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。
“你不要再来做我的工作了!我都说过好多回,不要动这邮票的念头!”张老听到这话,顿时激动起来。大儿子老惦记着这邮票,听说“梅兰芳”小型张在上海邮市上已经涨到十多万元了。大儿子盼着这古板老头子快出手,几次三番打电话催他。前一次打电话,大儿子还跟他顶了嘴:“不卖不卖,难道你就想将这邮票带进棺材里吗?”这不是诅咒老头子死吗!张老被气得浑身颤抖,想到自己的孩子,别人看着觉得羡慕,但张老却很心酸,满腹的苦衷无处去说。
两个儿子在上海生活都很稳定,刚刚按揭买了房子,他和老伴都是鼎力支持,但要说宽裕实在谈不上。原本他和老伴也想搬过去住,颐养天年。但是两个儿媳妇开玩笑地说,现在这房子也就60多平方米,像个小鸟巢。如果再挤进两位老人,转个弯儿,闪个身子,一不小心就撞到老人家了,她们可担当不起!听到这话,张老夫妇打消了想法,只能相视苦笑,作为空巢老人,他们越来越感受到生命的垂暮和亲情的可贵。
黄姐看着张老愣在那边,一动不动地思考着问题,像个雕像般的沉寂。她的心也抽紧了,赶忙说:“老头子,你可不要吓着我!” 她递过来一杯热牛奶,清了清嗓门,“这件事跟孩子们都无关,我想说的是,‘梅兰芳’小型张在邮展上,已经被人……”话还没说完,突然手机铃响,一看是集邮协会会长老冯打来的。“邮票怎么回事了?”张老听出话外之音,突然从座位站立起来。黄姐听了电话里老冯会长的解释,顿时脸上露出了笑容,心上的石头落了地(上次在校园邮展中,集邮协会的小马为了保证邮品安全,将邮集替换成复制品上框展出,被盗走的只是一枚复印件)。“我收到你们邮协的消息,你的‘梅兰芳’小型张很受欢迎,邮集也受到大家好评!还得了奖。”“这是好事嘛!早说呗!”张老眉开眼笑地说:“老伴儿,你活得越来越逗。今天我过生日,不就想给我个惊喜吗?还尽是满满的套路!”好久没看到他这样顽童般的开心,黄姐如释重负。
门外,老冯、小马和一大帮集邮协会的邮友赶来了,除了送还邮集,还准备了许多礼物给张老祝寿。欢声笑语中,邮友一家亲,老两口乐陶陶!雪花悄然落到大地上,仿佛盖上了一层厚棉被,天地之间白茫茫,这是一个温暖的冬天!